2021-07-13 10:29:50 来源: 文汇报
谭盾(中)将携手上海交响乐团演绎自己创作的《大地之声》(为101件陶石乐器和交响乐而作)。 本报记者 叶辰亮摄
“每年夏天,都有许多崭新的声音从上海出发,前往全中国甚至世界。上海是我心中最伟大的城市之一,这个城市给了我很多灵感和机会,见证了我不少作品的诞生。”作曲家、指挥家谭盾眼中,上海犹如他的第二故乡。“上海既有非常深厚的音乐文脉也有极为国际化的音乐视野,它让我更大胆、更勇敢、更执着地去追求自己的创作灵感。”
7月14日晚,作为上海夏季音乐节参演节目,谭盾将携手上海交响乐团演绎自己创作的《大地之声》(为101件陶石乐器和交响乐而作),以及勋伯格改编的马勒《大地之歌》室内乐版本,展开跨越时空的中西音乐对话。在捷豹上海交响音乐厅,谭盾向记者展示满地板的“瓶瓶罐罐”——它们是用采集自陕西、香港和台湾的泥土制成的埙、号、鼓等陶土乐器。在谭盾执棒下,这些乐器发出既新奇又好听的乐声,即将激发听众的无穷想象。
用中国的陶土写一部《大地之声》,与马勒的《大地之歌》展开中西对话
《大地之歌》是奥地利作曲家马勒的代表作,作品采用诗人汉斯·贝特格的意译诗集《中国笛》中的七首唐诗作为歌词。勋伯格于1921年将其改编为室内乐,其中保留了声乐部分的旋律和唐诗歌词,精简了原来的乐队,演唱结构参照中国唐式古建筑的风格——以男女对唱形式为中轴点,视觉上极具对称美,也使整首曲子更有平衡之美。
“马勒以中国的唐诗为题材,写出了《大地之歌》,那我为什么不能用中国的陶土,也写一部《大地之声》呢?”2011年,谭盾受到维也纳格拉芬内格音乐节委约,为纪念马勒逝世100周年而创作《大地之声》,并由指挥家克里斯蒂安·雅尔维指挥维也纳爱乐首演。这部作品又名《垚乐》,是继《水乐》《纸乐》之后,谭盾“有机音乐·大自然三部曲”的最后一部。今年正逢马勒逝世110周年,在上海夏季音乐节的舞台,《大地之声》将再次奏响,并与马勒的《大地之歌》展开关于生命起源和生命归宿的探讨。
为了探索“大地”的声音,谭盾设计用陕西黑土、香港红土、台湾白土及南阳的石头,制成他的陶土乐器和陶石乐器。“泥土的密度、松软程度不同,由它们制成的乐器发出的声音也会不一样。”谭盾发挥了他的想象力,把这些充满创意的乐器和交响乐队融合在一起,共同演奏《垚乐》。乐手们通过吹陶、拉陶、弹陶、敲陶等演绎方式,发出一阵阵“大地之声”。
《大地之声》共分为三个乐章,第一乐章《致青春》以极简主义的重复节奏型为特征,通过吹陶和敲陶,配以管弦乐的“土色”,穿插乐队的嘻哈、摇滚节奏,好似大地在生机勃勃、充满生命活力地震动,与马勒《大地之歌》第三首《青春》对话。第二乐章以吹陶埙与陶笛为主奏加之双音石磬,以中国古曲《阳关三叠》为旋律素材,与马勒《大地之歌》第一首《愁世的饮酒歌》对话,孤独而凄凉。中段是“陶体气鼓”的激动华彩与对答,并将乐曲引为极戏剧性的展开部。第三乐章由石头方钟、圆钟及双音磬主奏,悠远而幽静,这些石头乐器皆由谭盾与湖北编钟博物馆一同创制。这一乐章中更引用了马勒《大地之歌》中第五首《春天的醉者》的片段,与音乐中的京剧色彩对话,像是李白的酒歌——“人生得意须尽欢,莫使金樽空对月”的梦幻世界,展现出借酒消愁者如醉似醒的神态。这里是李白与马勒的对话,更是谭盾在感叹人类的生命与青春,也感叹大地的悲愁与春日的醉境。
艺术家要比胆量也要比孤独,希望为中国音乐特点归纳出世界通行的理论体系
在不同国度的音乐中遨游,从中国古老的文明中寻找灵感,谭盾很多作品的音乐语言都具有鲜明的中国特征。曾经有国际学生问他:“老师,你能不能用五线谱的记谱法或者钢琴,把中国音乐的特点剖析清楚?”这是谭盾过去40年里一直面对的挑战,也是他未来会继续努力的方向。
“如果说西方音乐更多的是从和弦、和声的物理结构衍生出旋律、节奏,那么东方的音乐则是有机的,在声音媒介方面,把所有的声音变成一种有机体、完整体。”谭盾打了个通俗的比方,如果人类听到的声音是一块蛋糕的话,“西方切成了do、re、mi、fa、sol、la、si,不同组合、结构形成协和、不协和的发展;中国的声音就是一整个蛋糕,比如我们的京剧、昆曲,就打破了音阶,是完全不同于西方音乐语言结构的组合方式。”
以这次上演的《大地之声》为例,音乐呈现的不仅是自然的陶土乐器的声音,还把交响乐的节奏、旋律、结构和中国有机音乐结合在一起。“中国音乐很有意思,是从大自然总结出音与音之间的关系、结构与结构的伦理。”谭盾认为,在世界音乐史中,“西方音乐史学一直没有留给东方音乐很多空间,比如我们东方音乐的起源、发展和特点。”从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的角度,谭盾希望把古老的中华民族的音乐艺术传统,特别是“有机音乐”这个概念,演化成“未来全世界音乐学院、艺术学院,从琴童到音乐史学家都可以研究、学习、总结的理论体系”。(记者 姜方)